飞鸽出海进入主流
你很难想象，一个在阿富汗战场上负过重伤的硬汉老兵，会跟TikTok这种“小姑娘跳舞”的软件扯上关系。但40岁的里克·贝克尔（Rick Baker），这个住在蒙大拿州鸟不拉屎、人口才200多的小村庄里的金属工匠，就这么干了。
一开始，纯粹是没办法。他的小作坊，开在农舍里，邻居是牛饲料厂，门外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。在这种鬼地方，你怎么做营销？发传单吗？别逗了。是他20岁的女儿，把已经玩了四年的TikTok推给了他。老贝克尔心里犯嘀咕，那上面不都是些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在扭腰摆臀吗？我一个糙老爷们儿去凑什么热闹。
但，死马当活马医吧。他拿起那部像素不咋地的老手机，对着切割台，把自己切割、焊接金属，把一块破铁变成蒙大拿地图和美国国旗的全过程，咔咔一顿录。再配上点带劲的音乐，加上自己的解说，就这么发出去了。
结果呢？炸了。
圈子里的金属艺术家们纷纷点赞转发，评论区里热火朝天地交流技术。更神的，是求购私信一条接一条地来。短短三个月，500公里外的蒙大拿大学直接在TikTok上找到他，甩出一万美元，请他给新宿舍楼做铁架装饰！一年下来，他在TikTok上攒了快1万粉丝，而他苦心经营了五年的Facebook，粉丝数还不到2500。这对比，简直是降维打击。
这就是今天TikTok在美国的魔力。它早就不是那个只有都市年轻女孩对着口型唱歌的“小众”应用了。为了撕掉这个标签，实现真正的**主流化**，TikTok可是下了血本。他们砸钱请电竞、历史、军事、科学各路大神入驻，算法也在不断地调整、试错，就是为了找到能吸引男性和年长用户的“流量密码”。
现在看来，这步棋走得太对了。
| TikTok美国用户画像变迁 | 数据亮点 |
| 性别比例 | 2023年，男性用户占比已超过40% |
| 年龄结构 | 超过55%的用户在25岁以上，35岁以上的也占了三成多 |
| 商业生态 | 截至2024年第一季度，已有超过700万个商户在平台上推广 |
| 经济贡献 | 一年内为美国贡献超242亿美元GDP，创造超22万个就业岗位 |
这个平台，正在疯狂地**赋能那些被传统商业模式遗忘的小商小贩**。
萨姆·阿拉里奥（Samantha Alario）的故事同样不可思议。一个单亲妈妈，在蒙大拿州一个一年九个月是冬天的小山城里卖比基尼。听着就像个笑话，对吧？但她做到了。多亏了TikTok。她随便在后院和山涧里拍了几个泳衣视频，突然就火了，订单从全美乃至全世界飞来，一年卖出几千套。她自己都感慨：“如果不是TikTok，我的生活和家庭不会这么稳定。”
TikTok的算法逻辑，跟Facebook那种熟人社交完全是两码事。它不看你的背景，不看你是不是大V。你发的每一条视频，都会被扔进一个巨大的公域流量池，给一小撮人看。数据好？行，那就给你更大的曝光。这种机制，对贝克尔和阿拉里奥这样的素人简直是天赐福音。他们的第一个视频，就有可能一夜爆红，带来实打实的收入。
“在Facebook上发帖，一两天后才有人回复。TikTok太疯狂了，一切都发生得很快！”贝克尔现在谈起这个，眼睛里都放光。他的小作坊年收入从几万美元暴涨到27.5万美元，六成多的客源都来自TikTok。
更重要的，是在这里，他找到了**社群**和归属感。作为一个老兵，他有严重的PTSD，还曾滥用毒品。当他把这些混乱、挣扎的过往分享出来后，立刻在平台上找到了几十个有类似经历的老兵。他们建了群，互相打气、开玩笑。“要是谁一周没动静，肯定有人会去问：‘嘿，兄弟，你还好吗？’”这种兄弟般的情谊，是在冰冷的现实世界里找不到的。
现在，他们甚至在TikTok上为蒙大拿州的老兵筹款，想建一个大型金属雕塑。对他们来说，TikTok已经不是一个APP，而是生活本身。“如果哪天TikTok没了，”阿拉里奥说，“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变故。”
多轮限制
然而，在华盛顿那帮政客的眼里，这一切美好的故事，都变了味。
贝克尔的成功？阿拉里奥的稳定生活？老兵们的互相慰藉？不，这些在他们看来，通通都是“中国势力”在美国社会蔓延的铁证。TikTok越是**主流**，影响力越大，就越是刺眼，越是“危险”。
这场针对TikTok的围猎，从2019年就开始了。先是几个参议员跳出来，要求评估TikTok的“风险”；紧接着，连一度用TikTok招兵的美国军方都翻脸了，宣布在官方设备上禁用。
这只是开胃菜。一场围绕**国家安全和“中国血统**”的大戏正式拉开帷幕。
特朗普政府时期，直接就是两道蛮横的行政令，要么45天内卖给美国公司，要么就关门大吉。理由？老一套了：你们的数据可能会被中国政府拿走。尽管TikTok反复强调，公司会拒绝任何这类要求，数据也完全本地化存储，但没人听。这就像一场审判，你根本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，因为“有罪推定”的帽子早就给你扣死了。
好在，那两道行政令在法律上漏洞百出，被TikTok通过诉讼给摁了下去。但危机远未解除。为了活下去，TikTok使出了浑身解数。他们推出了耗资15亿美元的“得克萨斯计划”（Project Texas），把所有美国用户数据都存到美国公司甲骨文的服务器上，算法训练也在这里进行，还专门成立了“美国数据安全公司”来管理。
说真的，在数据透明度上，TikTok比它那些美国同行做得好太多了。华盛顿的政治风险专家鲁晓萌都说，TikTok经常开记者会，跟专家介绍他们的计划，态度非常诚恳。2023年3月，CEO周受资更是亲赴国会山，接受了长达四个半小时的**听证会**质询。那场面，简直是舌战群儒。很多见惯了大场面的美国科技巨头高管，在准备上都远不如初次登台的周受资。
“从应对公关危机的角度看，他们的策略都是对的，”鲁晓萌说，“但他们的处境太不利了。”
没错，你做得再好，也抵不过人家对你“中国血统”的执念。字节跳动60%的股份由国际投资者持有，董事会里美国人占多数，这些事实都被选择性无视了。在动荡的中美关系面前，商业上的成功，反而成了原罪。
最荒诞的一幕发生在蒙大拿州。2023年5月，这个州竟然通过立法，要全面禁止TikTok。阿拉里奥当时就吓坏了，她给州长写信抗议，只收到一封自动回复。最后，是她和一群用户联合TikTok把州政府告上法庭，才由联邦法官叫停了这项违宪的法律。
但个人的胜利，在国家机器面前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2024年3月，众议院“闪电式”通过了所谓的**《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对手控制的应用程序侵害》法案——名字真长，说白了就是“剥离法案**”。352票赞成，65票反对。拜登总统更是第一时间表态：只要参议院通过，我立马就签。
这出大戏，已经进入了最高潮。
被要求“剥离”之后：回旋余地不大
美国副总统哈里斯还在那儿解释呢，说这不是一道“禁令”，只是对所有权做个调整，为了**国家安全**嘛。
这话说出来，恐怕她自己都不信。
所谓的“剥离”，就是逼着字节跳动把TikTok卖给美国公司。但这里面有个死结：中国的《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》里，明文包含了“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送服务技术”。这玩意儿，不就是TikTok赖以生存的**核心算法**吗？
也就是说，字节跳动想卖，还得先问中国政府同不同意。在今天的环境下，这可能吗？所以，这道“剥离”令，实质上就是一道封杀令。要么你自断经脉，把灵魂卖掉；要么，你就从美国市场彻底滚蛋。
当然，TikTok没有束手就擒。CEO周受资在视频里号召上亿美国用户，讲出自己的故事，告诉议员们，保住这个平台。过去四年，TikTok在政治游说上砸了超过2100万美元。
更有意思的是，一些意想不到的“盟友”也出现了。特朗普，这个当年第一个要封杀TikTok的人，现在为了大选，居然调转枪口，开始反对这个法案了。他的理由也很有趣：干掉TikTok，不就便宜了扎克伯格那个我更讨厌的Facebook吗？
就连微软、苹果、Meta这些竞争对手，也在悄悄反对。倒不是他们发善心，而是兔死狐悲。鲁晓萌一针见血地指出：“这些美国公司不喜欢这个法案，是因为它太武断了。要是美国政府能这样对待中国企业，那欧盟是不是也能用更大的力度来打压美国企业呢？”
这场闹剧的背后，是赤裸裸的政治算计和商业利益的博弈，一地鸡毛。
TikTok现在能做的，就是上诉，把官司打到最高法院，主张这个法案违反了**《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》**赋予的言论自由。但这一次，对手是参众两院协调一致通过的法案，法律漏洞更小，上诉的难度和成本都将是空前的。
在3000多公里外的蒙大拿，里克·贝克尔已经开始无奈地把自己的视频下载下来，上传到Instagram。他搞不明白，在一个天天把“自由”挂在嘴边的国家，为什么政府能来规定我们用什么APP，怎么做生意。
“生意或许可以在别的平台复制，”他说，“但我通过TikTok收获的兄弟情谊，我的身心健康和归属感，复制起来太难了。”
他只希望，在那个可能的“意外”降临之前，他们能把为蒙大拿老兵纪念碑筹款的工作完成。这个愿望，在华盛顿的风暴面前，显得如此渺小，又如此珍贵。
